阿池-吃饭看置顶！！

【戚顾】此夜如梦（一）

*合志短篇终于解禁了，为了保证阅读体验，还有我的发布体验，所以分段发

　　顾惜朝从梦中惊醒。

　　额间大颗汗珠滚落，他伸手抹了一把，依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颤。

　　

　　他又梦见了戚少商。

　　无论白天夜晚，甚至做梦他都在想这个人，他想杀他又不愿杀他，几乎快要疯了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深深吸了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　　事情已经全部结束，戚少商在京城当了神捕，而他也归隐山林，他们注定天各一方，殊途陌路，不会再有半点交集。

　　

　　他拢了拢卷曲的长发，慢慢躺回枕头上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　　

　　这不是他的房间。

　　顾惜朝一下惊醒过来，浑身的警觉都达到了极点。

　　

　　一股极轻极淡的香味在他的鼻尖萦绕，黑暗中顾惜朝认出了这种香味的来源：是薰香，而且极其名贵，他只有一次曾在傅宗书的书房内闻见过，据说是南海国进贡之物，市面上千金难求，有价无市。

　　

　　而顾惜朝现在只是一个落魄草民而已，他住的是山间茅屋，穿的是粗布麻衣，吃的用的都来自天地山野，家中绝不可能出现如此名贵之物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迅速翻身跳下了床，黑暗中窗影重重，他只能看见房间里模糊的陈设，高矮错落，还有泛着银光的珍珠睡帐，这地方显然不是他的房间，他居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人从山中带了出来！

　　

　　他的警惕心不可能会这么差，除非对方的武功已至臻化境界，能移动他而不饶他惊梦，顾惜朝不信这个世界上存在这样的高人，何况他一个山野民夫，那等高手把他带到这里又能有什么用处？

　　

　　房内除了他之外无人，顾惜朝发现床边挂着一把宝剑，便抽出剑身握在手中，走到桌边点燃了桌上的油灯。

　　

　　能居住在这地方的人的确大富大贵，桌上的油灯竟然都是西域来的琉璃宝盏，灯火瞬间照亮了大半个房间，让顾惜朝看清了他刚才躺的那张红木雕花大床，还有脚下名贵的波斯地毯。

　　

　　同时他还发现自己只穿了亵衣，但是……他的亵衣居然也不是自己的，而是一件丝绸长衫，柔软顺滑，显然价值不菲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完全懵了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？

　　

　　窗外夜深人静，能听见远方传来悠长的打更声。顾惜朝走到窗边，一推便推开了那扇红木轩窗，竟然没有上锁也没有被钉死，而且他内力充盈，也没有被下药的迹象，这就更古怪了，如果是有人抓他来这里，为何没有将门窗封闭，反而好像对他放任自如？

　　

　　晚风徐徐拂过顾惜朝的长发，有点冷，外面似乎是深秋季节，月光如同朦胧的轻纱笼罩着大地，原来这间房建筑在一间极高的塔楼上，顾惜朝向下俯瞰，一眼就认出了远处巍峨的皇城——这里竟然是大宋都城汴京！

　　

　　他又看向四周，除了他身处的塔楼之外，附近还有几座同样的高楼，顾惜朝觉得十分眼熟，脑中灵光一闪，顿时面色大变。

　　

　　这地方是金风细雨楼！

　　他与金风细雨楼素来无仇无怨，更无交集之处，怎么会被掳到这里？

　　

　　下方的院落围墙间偶尔能看见火光，八成是细雨楼中的巡逻子弟，顾惜朝关上窗户，走到门边查看。

　　

　　门没锁，他抽下门栓，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门，外头是一条封闭的木质走廊，月光穿过雕花木窗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，没有人看守，似乎金风细雨楼对他毫无防备。

　　

　　这不应该。

　　顾惜朝想，没有人会不对囚犯安排任何看守，就不怕他醒来以后偷偷跑了吗？

　　

　　他关上门回到屋子里，试图检查屋内是否不妥。

　　

　　房间里的摆设物件都非常名贵，而且富有生活气息，应该有人时常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，书桌上陈列着笔墨纸砚，笔是上好的湖笔狼毫，纸是文人梦寐以求的澄心堂花笺，均价值不菲，线装书与宣纸一起整齐码放好摆在左手边，昭示着显然此间主人是一名有修养且习惯良好的文士。

　　

　　不过如果是文士，床边又为何佩剑？

　　顾惜朝再次看了一眼那剑，三尺青锋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，是一把饮血好剑。

　　

　　他翻看了片刻桌上的书本，都是普通诗文稿，或者《论语》之流，倒是花笺上的内容引起了他的一些兴趣，因为那明显是两个人所写，并且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，开头那人抄了两句，接下来就是一长串飞扬跋扈的字迹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看了一会儿，忽然觉得那些字迹非常眼熟，尤其是开头两句，像是他自己的笔迹。

　　

　　可是他从未来过这里，也从未抄过这半阙诗，难道是巧合，或者此间主人在故意模仿他的字迹？

　　

　　旋即顾惜朝又摇头自嘲的笑，怎么会有人去模仿他一个无名小卒的字迹，多半只是巧合罢了。

　　

　　他舍下花笺，又去查看别处，最后小心打开了立在墙角的巨大衣柜。

　　

　　里面没有飞出暗器，也没有喷出毒雾，那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衣柜罢了，一半挂着的衣裳大多是素白纯黑，另一半青灰交加，都是男装，顾惜朝挑出其中两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，发现并不是同一个人的尺寸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想到了那张花笺上的字迹，这间房里显然住了两个人，而且是两个男人。

　　

　　他感到非常奇怪，挑了柜里一件衣服穿上，竟然刚好合体，顾惜朝并不打算在这里坐以待毙等到主人前来，既然没有人看守，那他也不想留下。

　　

　　他穿好衣服，拿走了床边的剑鞘，推开门走出房间。

　　

　　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打更的声音再次远远飘来，顾惜朝下了塔楼，中途竟然一路畅通无阻，整座塔似乎只有他一人居住。

　　

　　不过出了最下方的院落，气氛明显就变了，他开始听见一些嘈杂的人声，有巡逻的队伍在靠近这里。顾惜朝环视四周，跃至墙角一棵大树树冠之上，踩着一排屋檐，落进了另一处庭院中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从未来过金风细雨楼，没想到这江湖的半壁江山竟如此实力雄厚，庭院深深九曲回肠，他在楼中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出路。

　　

　　也幸好此间地方实在太大，风雨楼中守卫也不能处处照顾，所以他至此还未被发现，顾惜朝找了一处高地查看方向，终于发现了金风细雨楼之外最醒目的标志，汴京烟花之地小甜水巷就在风雨楼北侧。

　　

　　他皱了皱眉头，还是往那个方向而去，不过顾惜朝不敢施展轻功随意上下，只怕被风雨楼中能人发现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穿过一条无人长廊，突然，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

　　

　　他脸色一变，可是廊外只有一潭湖水，避无可避。

　　

　　就在这时，头顶忽然碰到了什么，顾惜朝还没反应过来，就感到肩膀骤然一重，整个人都被提到了梁上，他立时大骇，自己竟然没发现头顶有人，而且迟钝到被他所擒才反应过来！

　　

　　可是顾惜朝也不敢高声喊叫，对方一手把他扶住，让他蜷缩起来趴在梁上，悄悄在他耳边说道：“别动。”

　　

　　声音经过耳膜的一瞬间，顾惜朝只觉得心口好像有一道电流穿过，浑身一震，道：“怎么是你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嘘，别说话，他们来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立时噤声，脑子里一片混乱，戚少商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
　　

　　把他拉上房梁的人正是戚少商，可是眼下情况他来不及问询，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间或还有人小声讨论：

　　

　　“杨军师在吗？”

　　“楼主怎么会不见的！”

　　“出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得了！”

　　

　　他们没有发现梁上的顾惜朝和戚少商，举着火把飞速穿过了长廊。

　　

　　过了许久，终于确定附近已经无人，顾惜朝猛的挣开戚少商的手，道：“戚少商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先别生气！”戚少商马上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，“刚才要不是我拉你你就被他们发现了，顾惜朝，你别恩将仇报。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理亏，哼了一声，道：“你怎么会在这里。”

　　

　　他话音刚落，戚少商的表情就变了变，道：“我不知道，顾惜朝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顿了顿，道：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
　　

　　两人都不说话，气氛沉默了片刻。

　　

　　戚少商道：“你也是一觉醒来就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点头，道：“在一间高楼上的屋子里。”

　　

　　两人交换了一下讯息，原来戚少商的情况与他一样，前一刻还在六扇门的卧室里熟睡，后一刻便突然到了金风细雨楼。

　　

　　“一定有阴谋。”戚少商道，“我方才听见几个守卫谈话，好像说什么，他们的楼主不见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金风细雨楼楼主？顾惜朝回忆了一番，似乎是叫苏梦枕，一个武功超绝的病秧子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道：“他们楼主不见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，掳我们过来做甚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恐怕不是风雨楼的人掳的我们。”戚少商道，“若是他们掳我们来此，必然会设下看守，可是我们房门之外均无人看管，一路过来也没有发现有任何被人跟踪的迹象，如若犯人失踪，风雨楼必然会马上派人搜查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还能是谁？”顾惜朝皱了皱眉，“戚少商，该不会是你惹下了什么仇人，要设计对付你罢。”

　　

　　戚少商道：“如果是要对付我，抓你做甚？顾惜朝，你的仇人可不比我少，怎么不怀疑你自己？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冷笑，道：“我的仇人？比如你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……”戚少商不想就这个话题上与他多谈，看向院中沉静的湖水。

　　

　　片刻后，戚少商道：“此地不宜久留，我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瞥了他一眼，不置可否，率先跳下房梁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

　　

　　戚少商随后跃下，道：“当然是回六扇门，顾惜朝，难道你想随我回去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啧，堂堂九现神龙，如今也沦为了朝廷鹰犬，放心吧，我是不会跟你去那种污秽之地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顾惜朝，你说话就不能不要带刺？”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拢了拢袖子，道：“对别人可以，与你一起不行。”

　　

　　戚少商只觉得脑门青筋直跳，当初他放了顾惜朝，诸葛神侯言道，杀人之剑不过快与利，饶人之剑才为武学化境，并赠予他纯白“痴”剑，但现在他十分后悔，为什么要留下顾惜朝来气自己，幸好顾惜朝离开汴京之后几乎销声匿迹，否则迟早要把他气出病来。

　　

　　见顾惜朝没有与他一起的意思，戚少商就跃上房顶，往六扇门的方向去了。

　　

　　顾惜朝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一晃消失在夜色中，才展开轻功朝同一个方向追去。